我的岁月 我的梦
棕榈树
钟南清专业号 | 2019-3-12

从懂事起,我就记得老家村前屋后种有很多很多的棕榈树。棕榈树最高的有七八米,更多的只有三四米高,它们的树杆上有大人剥棕皮时留一的节坎。每到春夏时节,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放学回来,经常划分成好人坏人各一派,然后爬到棕榈树上,一只手抱着树杆,一只手摘下棕花蛋,玩打仗游戏,若能把对方打下树去,这一“仗”便算胜利了。几十年过去了,单位们的声声嬉笑犹如还在耳边,从不曾随时光的流逝而被淡化。

每年的春节前后,各家各户的大人也就着云梯爬到棕榈树上用磨得锋利的菜刀将棕皮一层层剥落。瓦状的棕皮呈红褐色,每一片棕叶都着一块棕皮,棕皮层层剥落,棕榈树便年年长高。一棵棕榈树每年可剥棕皮20块左右,当剥到第十几块棕皮的时候,每剥落一块棕皮同时可剥到块棕笋,只要棕笋还未长出棕皮外便可食用。母亲将棕笋剥皮后切成薄片,用冷水浸泡四五分钟,拌上肥肉炒来当菜吃。刚吃时,其味苦涩涩的,之后方感苦去甘来。在那艰苦的日子里,我家经常没有肥肉来炒棕笋,母亲只能在锅里放点猎油,这样炒出来的棕笋味道很苦,但我吃到嘴里感到还是一样甜。棕笋好吃,但凉性大,怀有身孕的妇女是不能多吃的。那时,一些大人为了贪图多剥几块棕笋,把棕榈树剥得只留下只片棕叶,一遇刮大风,棕榈树的顶部就会被风吹断,留在棕皮里的棕笋,待到春天长出棕皮外,便成了棕花蛋,成为我与童伴玩打仗游戏时的“弹药”。棕榈树在赣南随处可见,但棕笋却并不是每个地方的人都喜欢吃,我记得小时候与我村一山之隔的邻县村民就不吃它,惟有我家乡所在的会昌人,每逢春节后招待亲朋好友,用棕笋炒猪肉是一道不可少的菜。

我们村每家都种有几十棵棕榈树。我家的棕皮晒干后大部分都由大姐或二姐在赶集时挑到供销社的收购部去卖,换回几个月的油盐钱,但更多的时候则成为我们兄妹几个读书的学费。留下来的棕皮,母亲会一张张叠好,上面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压着,十几天后棕皮便平平整整了,奶奶就用它缝编成蓑衣、斗笠。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小山村是没有塑料纸和雨衣的,下雨天稻里劳作的父辈们都是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有时我们十几个小孩跟着到父母亲劳动的田间地头去玩耍,遇到下大雨时,童伴们便躲进大人穿的蓑衣里面,任凭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里面还是暖洋洋的。看着顺着蓑衣下摆淅淅沥沥滴落的雨水,还巴不得雨下得再大些,雷打得再响些才过瘾。

奶奶用棕丝和竹篾编成的斗笠伴随着我在小山村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每当我回忆往事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这样的画面:天刚蒙蒙亮,小山村还沉睡在雨的雾气中,在一条长满肥嫩青草的沟渠上,一个小男孩头戴斗笠,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牵着一头大黄牛;雨“啪嗒、啪嗒”地敲打着斗笠,雨水顺着小男孩头上略往后倾斜的斗笠哗啦啦地往地上流;大黄牛全然不顾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一口一口悠然地吃着草……那雨中戴着斗笠放牛的孩童便是我。

沿着记忆中的青青草埂,我又一次见到家乡的棕榈树,见到了棕笋、蓑衣和斗笠。棕榈树仍是那样挺拔,棕笋成了菜市场的抢手菜,只是蓑衣和斗笠已被乡亲们披挂在秧田和菜地里的稻草人身上,用来吓唬偷吃种子的鸟雀,仿佛是我们的先祖在默默地守望着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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